钱塘城隍庙的残烛在夜风中摇曳,许仙握着青冥观主所赠的青铜剑符,指尖抚过剑身铭刻的“正气长存“四字。三日前破除炼尸术的疲惫尚未消散,掌心玉净瓶却再次发烫——西市当铺的镇宅石狮竟在子夜渗出黑血,沿着青石板缝绘出狰狞鬼脸。
“许大夫!“打更人老赵跌跌撞撞冲进医庐,手中铜锣已裂成两半,“城北义庄...义庄的棺材全立起来了!“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,其间夹杂着利器刮擦青石板的刺耳声响。许仙抓起药箱奔过长街,见满地纸钱逆风飞舞,每一枚铜钱方孔中都嵌着粒猩红瞳仁。
城隍庙前的百年槐树突然渗出墨汁般的液体,树皮皲裂处钻出无数带翅蛊虫。许仙并指甩出三枚桃木钉,钉尖触到树干的刹那竟迸出火星——树心早已被蛀空,里面蜷缩着具身缠符咒的干尸,额前贴着的黄符正与月前鬼市见过的炼魂幡同源。
“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!“许仙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破邪符咒。金光炸裂时,干尸猛然睁眼,深陷的眼窝里燃起幽绿鬼火,腐烂的指爪撕开胸膛,数百只青铜甲虫如黑云般扑来。玉净瓶自行飞旋而起,甘露如银河倒泻,虫尸落地竟拼出“阴幡现世“的血字。
阴风骤起,城北方向升起九盏引魂灯。许仙踏着屋檐疾行,见义庄七十二具棺材齐齐竖立,每具棺盖都刻着倒悬的卍字符。当他挥剑劈开最近的黑漆棺木时,里面窜出的却不是僵尸,而是月前溺亡的渔家女——她怀中紧抱的婴孩面色青紫,脐带竟与棺材底的炼魂阵相连。
“许公子...救救我的孩儿...“渔家女七窍突然涌出黑水,怀中死婴睁开猩红瞳孔。许仙剑锋微颤,玉净瓶印记骤然刺痛,照出婴孩体内缠绕的怨气锁链——每条锁链尽头都系着盏青铜灯,灯芯正是镇江王府侍卫的指骨。
“破!“许仙并指划过剑符,青光斩断怨气锁链。渔家女残魂化作萤火消散前,将半截染血的炼魂幡残片塞入他手中。残片上“李承业“三个金字突然扭曲,化作青面獠牙的鬼脸嘶吼:“今夜三百阴幡齐出,且看你的仁心救得了几人!“
子时梆声刺破夜空,整座钱塘城地动山摇。许仙立于城隍庙飞檐之上,看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行尸与怨灵。西子湖水突然沸腾,九具青铜棺破浪而出,棺中跃出的黑袍道人挥动阴幡,每面幡旗都裹挟着七七四十九个童魂的哭嚎。
“乾坤借法,万灵听令!“许仙将剑符按在城墙,青冥剑气化作三千光剑悬空。阴幡卷起的黑雾中浮现李承业的面容,三百童魂被铁链锁在幡面,每挣扎一次,城墙砖石就剥落一块。玉净瓶突然剧烈震颤,瓶身浮现镇江王府密室的虚影——真正的阴幡阵眼,竟藏在王府祠堂的祖宗牌位之下!
许仙踏着光剑跃向王府方向,阴风撕扯着他染血的青衫。黑袍道人挥幡召来百具青铜尸傀,每具心口都插着刻有许仙生辰的桃木钉。药箱中的青囊书突然无风自动,书页间飘落的艾草灰触到尸傀,竟在它们天灵盖烧出北斗七星状焦痕。
“先生助我!“许仙将雄黄粉撒向空中,火光中浮现私塾老先生的虚影。老者残魂手持戒尺点向尸傀眉心,浩然正气化作金线缠住阴幡锁链。许仙趁机挥剑劈开祠堂铜锁,祖宗牌位轰然倒塌,露出底下以三百童男头骨垒成的祭坛。
李承业的狂笑自祭坛传出,九盏青铜灯映出他半人半蛟的真身。许仙剑指祭坛,却发现剑锋触及的竟是白素贞的虚影——这妖人竟将炼魂阵与雷峰塔封印相连!玉净瓶突然倒悬于顶,瓶中垂落的不是甘露,而是钱塘百姓三百年间的悲欢离合。
“仁者,人也!“许仙咬破舌尖,将精血喷在剑符之上。青光暴涨的刹那,青冥观主的虚影自剑身浮现,与私塾老者的浩然正气交融成白虹贯日。三百阴幡同时炸裂,童魂化作萤火照亮夜空,李承业哀嚎着遁入祭坛下的暗河,留下一地青铜碎片。
晨光微熹时,许仙跪坐在残破的祭坛前。掌心玉净瓶印记淡若烟尘,瓶中最后一滴甘露正滋润着祭坛缝隙钻出的野草。更夫老赵颤巍巍递来块青铜残片,上面“镇江王府“的徽记正在阳光下寸寸剥落。远处雷峰塔传来悠扬钟声,白素贞的素白绸带自云端垂落,轻轻拂去他肩头的尘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