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塘县衙门的鸣冤鼓在子夜骤响,许仙披衣推窗时,望见城西乱葬岗方向升腾起荧荧绿火。三日前超度完百鬼夜行的疲惫尚未消散,掌心玉净瓶印记却已隐隐发烫——那飘来的腐臭里,分明混着苗疆尸蛊特有的腥甜。
“许大夫救命!“更夫老赵撞开医庐大门,手中灯笼滚落在地,火光照亮他脖颈处三枚紫黑指痕,“王家米铺的老掌柜...他分明三日前下葬,方才竟在街口追着活人撕咬!“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,其间夹杂着骨节错动的咔咔声。
许仙抓起药箱奔过长街,见青石板缝隙渗出粘稠黑液。拐过状元坊时,五具身覆寿衣的行尸正围啃着匹惊马,腐肉中钻出的尸虫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光泽。他并指甩出三枚桃木钉,领头行尸猛然转头——深陷的眼窝里,两簇幽绿鬼火正灼烧着刻有镇江王府徽记的青铜符。
“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!“许仙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破邪符。金光炸裂的刹那,行尸胸腔突然爆开,数百只带翅蛊虫如黑云般扑来。玉净瓶自行飞旋而起,甘露如银瀑冲刷蛊群,地上顿时铺满扭动的虫尸,每只虫腹都刻着细如发丝的“炼“字。
“许大夫好手段。“阴恻恻的笑声自屋脊传来,黑袍道人手持人骨铃铛而立,腰间悬着的炼魂幡上浮动着三十六个童魂面容,“可惜这满城百姓,都要给你陪葬了!“铃铛摇响时,整条街的棺材铺同时传出抓挠声,七十二具黑毛僵尸破棺而出。
许仙踏着药柜跃上房梁,怀中青囊书无风自动。书页间飘落的艾草灰触到僵尸,竟在它们天灵盖烧出北斗七星状焦痕。“七星钉魂术...“他猛然想起青冥观古籍记载的邪法,反手将雄黄粉撒向东南方——七具紫僵在烟雾中显形,每具心口都插着刻满生辰八字的青铜钉。
黑袍道人挥幡召来腥风血雨,许仙在尸群中瞥见个熟悉身影——竟是月前病故的私塾先生!那老儒生獠牙暴涨,手中戒尺却仍紧握着半截《论语》。许仙心头骤痛,飞身避开尸爪的同时,将玉净瓶甘露淋在儒生眉心:“先生常教弟子仁者爱人,岂可作祟害人!“
儒生僵尸突然僵立,浑浊眼中淌下血泪。许仙趁机扯开其衣襟,发现青铜钉上生辰八字竟是倒着刻的——这分明是借亡者魂魄颠倒阴阳的逆炼邪术!黑袍道人见势不妙,甩出三张人皮符咒化作替身,真身却借着血遁消失于夜色。
“许大夫看水井!“闻讯赶来的衙役举着火把惊呼。许仙奔至城隍庙前,见古井中浮起九盏青铜灯,每盏灯芯都是截婴孩指骨。井壁青苔被血水冲刷后,露出密密麻麻的炼尸符咒——这口供给全城饮水的甜井,早已被改造成养尸地的阵眼。
玉净瓶突然剧烈震颤,瓶身浮现出镇江王府密室的虚影:三百童魂被铁链锁在炼魂鼎内,鼎下幽冥火正灼烧着刻有许仙生辰的草人。李承业的冷笑自鼎中传来:“子时三刻,这些孩童就会化作尸王心血!“
许仙挥剑斩断井绳,纵身跃入深井。下坠途中,井壁符咒化作无数鬼手抓来,却被玉净瓶佛光灼成飞灰。井底豁然开朗,竟是座以人骨为梁柱的地宫,中央血池里浸泡着具金甲尸王——那狰狞面目,赫然是十年前战死的镇江水师提督!
“许汉文,你终究来了。“黑袍道人自尸王肩头浮出半身,手中炼魂幡已换成镇水提督的虎符,“当年这老顽固不肯配合炼尸术,今日就让他亲自撕碎钱塘城!“尸王应声睁眼,口中喷出的黑气瞬间腐蚀了地宫石壁。
许仙踏着倒悬的铜钱阵疾退,青囊书中飞出七味药草,在尸王周身燃起祛毒清心香。趁尸王动作稍滞,他并指划过剑锋,金血染红的剑符劈向炼魂幡——幡面撕裂的刹那,三十六个童魂尖啸着扑向黑袍道人,反噬的怨气将其撕成碎片。
地宫突然地动山摇,血池沸腾如熔岩。许仙跃上尸王肩头,玉净瓶倒悬倾泻的甘露浇入其天灵盖。尸王金甲寸寸崩裂,露出心口处插着的青铜灯盏——灯油竟是提督生前守护钱塘江的誓言所化!许仙以剑为笔,蘸取灯油在虚空写下“忠魂安息“,尸王轰然跪地,化作提督生前的青铜雕像。
晨光微熹时,许仙背着昏迷的采药人爬出井口。城中僵尸尽数倒地,腐肉间钻出的蛊虫正被雄黄火烧得噼啪作响。更夫老赵颤巍巍递来块青铜碎片:“这是在王掌柜尸身上找到的...“许仙摩挲着碎片上的龙纹,望向镇江王府的方向——那里正升起缕与炼尸蛊虫同源的青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