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将西湖染成赤金时,许仙踩着三潭印月的倒影踏上画舫。青冥观主所赠剑符在袖中铮鸣,与怀中青铜面具残片共鸣出刺骨寒意。三日前山门别过时,观主那句“蛟怨不除,钱塘永无宁日“的警示,此刻正在他踩着的水纹里洇开血色。
画舫行至湖心突然停滞,船底传来铁链拖曳的闷响。许仙俯身舀水,掌心触到的却是黏稠血水——整片西湖竟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忘川河水。玉净瓶印记骤然发烫,他挥袖扫开突然聚拢的雾气,见湖底淤泥中伸出数百只白骨手,每只手腕都戴着刻有镇江王府徽记的铜环。
“公子好雅兴。“船娘捧着红泥火炉转出舱帘,素手斟茶时袖口滑落青鳞。许仙盯着她发间那支刻着“李“字的金步摇,忽然嗅到茶香里混着龙涎香与尸油味:“这君山银针,怕是泡了三百年的蛟龙血吧?“
船娘掩唇轻笑,眼角皱纹裂成青鳞纹路。茶盏坠地碎裂的瞬间,整艘画舫轰然解体。许仙在木屑纷飞中踏着块船板跃起,见那船娘已化作半人半蛟的怪物,十指暴涨的利爪撕开水面。湖底淤泥突然翻涌如沸,九根刻满符咒的青铜柱破水而出,柱身缠绕的锁链尽头拴着具千疮百孔的蛟龙尸骸。
“锁龙桩!“许仙认出这是青冥观古籍记载的禁术,手中剑符已化作三尺青锋。蛟尸突然睁开只剩窟窿的眼眶,口中喷出的黑水在半空凝成李承业的面容:“许大夫可知,这具龙尸才是真正的镇江王?“
剑锋劈开黑水幻象时,湖底传来地动山摇的咆哮。许仙被震得跌入水中,玉净瓶印记照亮的水下世界令他脊背生寒——湖底竟沉着整座镇江王府的倒影,那些雕梁画栋间游弋的不是鱼虾,而是无数缠绕锁链的蛟魂。最大的那具龙骸心口插着柄断剑,剑柄云纹与青冥观主所持的桃木剑如出一辙。
蛟尸突然挣断三根青铜锁链,腐烂的龙尾扫起百丈浊浪。许仙在激流中抓住根铜柱,发现柱身符咒正在被蛟血腐蚀。李承业的狂笑从四面八方传来:“当年吕洞宾斩蛟未绝,今日就让你尝尝万蛟蚀骨的滋味!“
无数蛟魂钻出王府幻影,每条口中都衔着张人皮。许仙挥剑斩碎几条,发现这些人皮竟能吞噬剑气。玉净瓶突然自行飞出,甘露洒落处显露出骇人真相——每条蛟魂体内都禁锢着个童男魂魄,正是中元节炼魂大阵缺失的那部分生魂。
“以童魂养蛟怨,好毒的算计!“许仙并指抹过剑锋,金血染红的剑符突然浮现吕洞宾的虚影。断剑自龙骸心口飞射而来,与青锋合二为一的刹那,整片湖底亮如白昼。镇江王府的倒影在剑光中崩塌,数百童魂化作萤火四散。
蛟尸发出最后的哀鸣,腐肉剥落后露出被铁水浇铸的龙骨。许仙踏浪而立,看见龙骨第七节处嵌着枚青铜虎符——正是崔判官所赠阴兵符的另一半。当他伸手触碰时,整具龙骸突然收缩成巴掌大小的玉雕,雕工精致的王府屋檐下,赫然刻着“钱塘水脉图“。
月出东山时,许仙浑身湿透地爬上岸边。怀中玉雕突然渗出黑血,在他掌心写就“雷峰塔倒,白蛇泣血“八字。远处雷峰塔顶青光冲天,与湖心尚未散尽的蛟怨之气遥相呼应,恰似架贯通天地的囚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