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将西子湖染成泼墨画卷时,许仙踩着断桥上未干的血迹走向栖霞岭。怀中赤狐尾尖毛与青铜面具残片相互震颤,在青囊书页上灼出焦痕。三日前破开狐妖迷心阵时,那声“七月初七青丘妖市“的警示化作朱砂字迹,此刻正在他掌心隐隐发烫。
山道转角处的老槐树突然垂下条红绳,绳上铜铃响得急促异常。许仙抬头望去,见树冠里蜷着个浑身缠满符纸的樵夫,腐烂的眼窝中钻出条碧绿小蛇。“青冥观...青冥观...“小蛇嘶鸣着吐出人言,尾尖指向云雾缭绕的山巅。许仙并指捏住蛇头,发现蛇信上竟刻着镇江王府的暗记。
夜枭啼叫声里,山石轰然移位。许仙踏着北斗七星方位穿过乱石阵,玉净瓶印记忽然照亮岩壁上暗藏的道纹——那些看似杂乱的苔痕,竟是《太虚道德经》残篇。罡风卷着松针扑面而来时,他挥袖甩出赤狐尾毛,狐火瞬间烧穿迷雾,露出半掩在千年古藤后的青玉山门。
“道友可是来求诛邪剑符?“道童稚嫩嗓音自头顶传来。许仙仰头望见个倒挂在古松上的垂髫童子,手中竹笛正滴落墨汁般的液体。那道童翻身落地时,怀中突然窜出只三眼蟾蜍,长舌卷向许仙腰间虎符。许仙以青囊书格挡,书页间飘落的药草竟将蟾蜍定成石像。
道童面色骤变,甩出七枚铜钱布成困阵:“你身上怎会有阴兵虎符?“话音未落,山门内传来钟鸣,铜钱阵应声而破。许仙跟着道童穿过九曲回廊,见沿途石灯笼里燃着的不是烛火,而是封印在琉璃盏中的怨灵。廊柱浮雕上的仙人突然转动眼珠,手中法器齐齐对准许仙眉心。
正殿门开时,万千剑鸣骤然响起。许仙望着端坐云床的老道,忽觉怀中七张人皮剧烈震颤——那老道灰白道袍上绣的,正是人皮地图缺失的镇江王府密道图。“小友可知此为何物?“老道抬手轻挥,许仙怀中物件尽数浮空,“虎符沾了蛟龙血,狐毛浸透迷魂香,这般杂糅的因果...“
殿内烛火突然全部熄灭。老道袖中飞出九盏青铜灯,灯光交织成钱塘江舆图,许仙在图中看见自己前世残影——青衫书生捧着破碎的玉净瓶,正在雷峰塔底与镇江水府兵将厮杀。画面破碎时,老道手中已多出柄桃木剑,剑身云纹与许仙在迷心阵中所见如出一辙。
“三十年前吕洞宾在此斩蛟,留了三道剑意。“老道屈指弹剑,龙吟声震得梁柱符咒簌簌飘落,“今日赠你剑符,却要取你一缕红尘念。“许仙尚未应答,桃木剑已穿透他左肩,取出的不是血而是缕金线——正是白素贞当初为他缝合伤口时留下的法咒。
剑锋蘸着金线在虚空画符,青光中浮现三百童魂的哭脸。老道突然咳出黑血,桃木剑应声折断:“好个镇江水府,竟将炼魂咒刻在剑符传承里!“许仙扶住踉跄的老道,发现他后颈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——分明是条生着李承业面容的尸蛊。
道童尖叫着化纸人自焚,火中飞出九只青铜蝉。许仙扯开老道衣领,玉净瓶印记照出尸蛊真容:这蛊虫每节躯壳都裹着张微型人皮,正是镇江王府炼制的替身傀儡。老道突然睁眼,双瞳变成蛇类竖线:“许汉文,你破得了迷心阵,破得了人心吗?“
殿内陈设瞬间腐朽,青玉地砖渗出黑血。许仙在尸臭中握住断剑,残留的吕祖剑意突然与玉净瓶佛光交融。剑气横扫之处,老道躯壳如蝉蜕般剥落,露出里面青面獠牙的妖道真身——正是画皮女鬼记忆中戴青铜面具的邪修!
“李承业不过是个幌子。“妖道挥袖召出百具青冥观弟子尸傀,每具心口都插着诛邪剑符,“从你救下白蛇那刻,就入了镇江水府的千年棋局。“许仙劈碎迎面而来的尸傀,发现剑符插入尸体的角度,竟与钱塘江堤坝裂痕完全吻合。
子夜钟声响起时,许仙被逼到悬崖边。妖道操控的尸傀大军突然停滞,天际划过道流星——真正的青冥观主踏剑而来,手中剑匣迸发的清光将月亮染成青色。“赝品终究是赝品。“观主并指为剑,妖道脸上的青铜面具应声而裂,露出底下镇江王苍老的面容。
许仙在罡风乱流中抓住剑匣,七张人皮自动飞出拼成阵图。当最后一张人皮覆盖镇江王天灵时,观主的本命剑符终于落下。那符篆没入许仙掌心时,他看见钱塘江底蛰伏的千丈青蛟,以及雷峰塔底白素贞被三百道锁链贯穿的真身。
黎明破晓时,许仙在山门外拾到半块青铜面具。观主的声音随晨雾飘来:“剑符需用红尘血开锋。“他望向钱塘江方向,发现掌心剑符纹路与玉净瓶印记重叠,江面晨雾里隐约浮出艘画舫,舫头灯笼写着“七月十五中元盛会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