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地铁站的门口
此时的陆雪和九鸳正在山海社总部
不时有路过的人，朝他丢半块面包或零星的硬币，询问今日运势。他的占卜方式不过是抛掷硬币、根据正反面来解答人们的问题，简单到让人觉得这是某种行为艺术。当然，也有人会朝他吐两口唾沫：“挡道的，快让开！”
算命先生对一切遭遇都欣然接受。他仿佛不是坐在熙熙攘攘的地铁站门口，而是坐在雪地中的软榻上，玩一场观察人类的游戏。
硬币排成奇怪的阵列，引起路边一位小男孩的侧目。算命先生对充满好奇的小男孩露出神秘的微笑，就像是一位马戏团的魔术师。小男孩的母亲捂住小男孩的眼睛，快步将他带走。
算命先生继续盯着地上的硬币发呆，不时抬头望望头顶被乌云遮蔽的大昭寺。直到大雨落下，他才满意地收起所有的硬币。
当他起身走下台阶，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停在地铁口旁的辅道上。车门自动打开，一名西装革履的司机走下车，撑起黑色的伞。司机体格健壮，身高近两米，紧跟在革命先生后面，直到算命先生不紧不慢地坐上轿车，他才收起伞，跨进驾驶座。
“先生，我们去哪里？”司机握着方向盘，表情严肃。
算命先生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游戏中。他恍过神来，收起笑容，眼神变得犀利，如同一只饿狼。
“山海大学。”他又向上空抛了一枚硬币，然后紧紧握在手中。
清晨，九风在暴雨中醒来，头痛欲裂。她蜷缩在床上，仿佛一只被猎人击中的麻雀。
最可怕的是，她右手臂的皮肤变得透明，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血管。血管发红，好像有人在她的身体里放了一把火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，但还是抑制不住恶心，跑到卫生间开始呕吐。
窗外，依旧暴雨如注。
九风走进客厅，打开冰箱，将储备好的冰块倒入容器中，迅速把手臂放进去。她的额头冒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。手臂在冰块中慢慢褪去了红色，皮肤也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样子。
她迅速熬制了一锅草药。用一个装着冰块的玻璃杯盛满草药水后，她放入吸管，并在杯沿处卡上卡片装饰，接着拿出一块草莓慕斯蛋糕——她的一天，开始了。
不知道的人，还以为她正在度假。显然，九风对这份痛苦轻车熟路，甚至能够与它和平相处。
当她拿起小叉子、正准备享用蛋糕时，急促的门铃声传来。
她叹了口气，打开门。门口是痛苦不堪的丫丫，她的额头也全是汗，一只手臂通红。看到九凤，她晕倒在地。
九凤将她拖进家中，转身去倒药水。丫丫缓缓醒来。
“不要动我的蛋糕！”九凤背对着丫丫，警告她。
丫丫长舒一口气，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她，瘫软下来。
“他来了。”丫丫看着手臂上若隐若现的蛇形图案，若有所思。
“每当相柳靠近，他就会让我们感到火烧般钻心的痛苦，以显示他的权威，真是老套。”九凤转身披上一件外套。手臂上再次浮现的九头蛇图案让她感到恶心。
“如果相柳只是针对我们，倒是好事。”丫丫心神不宁。
“怎么？你在担心那两个吗？他们如果看见了相柳的眼睛，应该会比天狗还乖。你怕了？”九凤饶有兴趣地打量丫丫，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。
丫丫撇过头，一脸不屑：“与我无关。”
话音刚落，丫丫已消失无踪。
九凤摇了摇头，瞥见桌上还放着丫丫没喝完的半杯草药水。
山海大学的校长办公室里，落地玻璃窗前，衣衫褴褛的相柳俯视着楼下。孩子们欢声笑语地在雨中嬉戏。两个男孩一前一后奔跑，正尽情享受着他们的少年时代。
相柳的身影模糊。如果此刻他出现在操场上，孩子们一定觉得他是个无趣的大人。
除非告诉他们，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操控无数上古神兽的魔王——蛇身九头，食人无数，“所到之处，尽成泽国”。否则，他们不会多看自己一眼。
在遥远的过去，当相柳还不是魔王时，也曾有个男孩与他一起，在初夏落雨的森林中奔跑。
那是一个名叫大禹的年轻男孩，有一双比山泉还要清澈的眼睛。
大禹不顾村民的反对，信誓旦旦地向所有人保证，相柳从水中救过他的性命，他可以用性命担保。
他天真地说服人们，只要尝试感化，邪兽也能学会爱，人类可以和邪兽成为朋友。
起初，相柳主动融入村民。他收起獠牙，帮助村民砍柴、修建房屋、打扫庭院，悉心修缮河渠，甚至认真祭祀，多次救回落水的孩童……
渐渐地，村民们似乎忘记了相柳曾经的身份，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单纯的少年。
但善意如同星火，终会熄灭。人们开始忘记他曾施予的恩惠，甚至质疑为何要容忍一个邪兽在村中生活。
这一年的丰穰节，村民们自发置办服装道具，开展巡游活动。整场活动热闹非凡。
相繇走到一个老者身边，想要扶起他的手，却被他一掌打掉：“相繇，这只是你的一场游戏吧。”相繇闪过一丝惊惶之色，但又转眼消散：“老爷爷，我现在不是恶魔了，让我来扶起你的手，做你的拐杖吧。”
“人是可以改变的，但你是天生的魔王。”说吧，老者转身离去，直留下相繇站在那里。
这么多年，他是第一个识破他魔法的人。
但那又如何，许多无名的人在这场历史的画卷中走去，但转眼又消失不见。
这样的人对他构不成威胁。
在漫天的火光中，大禹看着曾经的伙伴，是他把相繇带到村子里来的，但是相繇亲手灭掉了这个家园。
在火光中，大禹微笑着看着这个伙伴亲手了结自己。
死前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，仿佛任何欺骗都无法伤害到他。
司机为相柳端上了一杯热茶。
相柳从回忆中抽身出来，缓缓地在校长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，旋转了几圈，双手撑着鼻尖，等待他的新猎物。
确实，毁灭世界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。
在这场游戏中，他总觉得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。除了大禹，其他人的名字和面孔都已模糊不清。那么短暂的生命，那么多无名之辈，对他来说不值一提。
比如这个推门进来的校长——年纪不大，戴着黑色假发，正疑惑地望着占据了他办公室的两个陌生人。
“你们是……学生家长？”校长不解。
相柳递给司机一个眼神。
司机开口：“我们是来通知你，从今天起，你已不是这里的校长了。”
“我退休了？你们是？”校长后退了一步。
司机望了望相柳，相柳点头示意。司机转向校长说：“我们将接管山海小学。”
“这怎么能行？你们到底是谁？开什么玩笑？这所学校是我一手创办的，是我的心血！”校长鼓足勇气上前一步，尽管他只能仰视眼前这个近两米的壮汉。
相柳摇了摇头，有些不耐烦。他本想速战速决，没想到这个校长如此啰唆。就在他微微蹙眉、动了杀心之时，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。
“请进。”校长努力保持平静。
进门的，是完全不知情的杨子川和陈晓萱。
“校长，我们有事找你。”杨子川的脸上满是抓痕，头发乱糟糟的，显然刚刚和陈晓萱发生了争执。
“你们不会是打架了吧？”校长严肃起来。
“校长，是他先动手的！”陈晓萱表现得异常冷静。
“我就抓了一下你的辫子！还不是因为你……讽刺我不配当山海社的社长！”杨子川愤怒地喊道。
“难道我说错了吗？”陈晓萱冷笑。
“你们班主任知道这事吗？”校长叹了口气。
“我们已经不好意思再麻烦班主任了。”杨子川低下头。
“所以就来麻烦我？”校长更加困惑了。
“陈校长，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喜欢你。我们都知道，你公平、公正，认为学生的事没有一件是小事。”陈晓萱展开了甜言蜜语攻势。
“这个嘛……打架是绝对不行的！你们把山海社的情况，从头到尾说清楚吧。”校长的态度明显缓和。
“咳咳。”司机清了清嗓子。
“校长，这两个人是谁？马戏团的表演嘉宾吗？”杨子川好奇地问道。
陈晓萱的瞳孔逐渐放大——她认出了坐在椅子上的相柳。这个曾伪装成算命先生的恶魔，真实身份是令无数神兽闻风丧胆的魔王！
“两位叔叔，你们要表演什么节目？”杨子川仍一脸天真。
相柳注视着眼前这个孩子，笑了。这个在人类历史上注定无名的人，此刻正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千年恶魔的眼睛。
游戏，开始变得有趣起来。
---